微小说：渡

二郎的手电光柱在废弃的厂房里切开一道口子，灰尘在光里翻滚。角落里，一双发亮的眼睛与他对峙。那不是凶狠，是一种熟悉的警惕，和他每天在工头脸上看到的一样。他举起了棍子，手电筒却晃了一下，光斑落在墙角一个干瘪的狗碗上。动作停住了。

“我们都是在夹缝里找食吃的。”他对着那双眼睛说，不知是解释给对方，还是给自己听。棍子没有落下。后来，他分出一半馒头，那狗慢慢凑近，舌尖小心翼翼地卷走食物。日子在投喂与被跟随中流淌。夜里，他对着它念叨白日受的窝囊气，狗只是安静地趴着，用体温煨着他的脚。“我不是在养狗，是它在渡我。”这念头冒出来时，他自己也吓了一跳。它把他从一种麻木的漂浮状态里，轻轻拉回了地面。

直到那天，工头发现了这只不被允许存在的狗，逼他做出选择。二郎牵着狗走出厂区，走上大坝。远处城市灯火模糊。“走吧，往前走，别回头。”他松开绳索，指向黑暗。狗没动，回头望他，像在确认。最终它转身，小跑着消失在夜色里。二郎觉得心里某个坚硬的部分也跟着跑掉了，空出的地方，吹进了夜风，凉飕飕的，却前所未有的清醒。他站了好久，直到东方既白。